东京时间凌晨三点，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佐藤隆夫疲惫的脸上。这位四十二岁的汽车零件厂课长盯着手机突然弹出的新闻推送，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。"5500亿？九成利润归美国？"他猛地灌下一口冷掉的罐装咖啡，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。办公室窗外，新宿的霓虹灯依旧闪烁，可在他眼里却成了模糊的红色警报。
这份被称作"史无前例"的协议像枚深水炸弹，瞬间炸翻了日本各大网络论坛。推特热搜前十条里八条都在讨论这事，有网友把特朗普和石破茂的合影P成了黑船事件佩里将军的漫画，点赞数半小时突破十万。在雅虎新闻的评论区，顶着动漫头像的网友"关西老铁"留言："俺们种了六代人的大米田，这下要变成麦当劳的牛肉牧场喽！"这条评论底下瞬间堆起三千多条回复，有人贴出北海道农户举着"反对卖国条约"横幅游行的照片，也有人翻出1985年广场协议的老报纸扫描图。
银座酒吧的调酒师山本注意到，今晚来喝闷酒的西装客比平时多了一倍。有位戴着三井物工牌的中年男子把威士忌杯重重砸在吧台上："知道我们课组正在谈的医疗器械项目吗？美国那边刚发邮件说要重新评估关税。"玻璃杯底残留的冰球咔啦作响，像极了日本股市当天暴跌的声响。日经指数尾盘跳水时，交易大厅里此起彼伏的"马鹿野郎"骂声，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窒息般的绝望。
农林水产省的老课长藤原在退休同学会上接到电话后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。他想起2018年陪着安倍首相在华盛顿谈判时，特朗普把牛排推过谈判桌说"日本牛肉关税就该和蒙大拿的雪花一样白"的场景。现在协议里美国牛肉关税降到9%，而神户和牛出口税却涨到15%，这个数字让兵库县的养殖户们集体红了眼。奈良的百年老店"菊水堂"老板算了一笔账：原本卖3000日元的和牛便当，以后得卖到4500日元才不亏本，"这哪是做生意，分明是给美国牧场当搬运工"。
丰田总部的地下会议室烟雾缭绕，负责北美市场的董事们盯着投影仪上的数据直嘬牙花子。去年在得克萨斯州新建的卡车工厂已经投进去两万亿日元，现在协议里要求日本开放商用车市场，底特律那帮老狐狸怕是要乐得在汽车坟场里跳踢踏舞。最绝的是那个5500亿美元投资条款，财务部长翻着条款细则突然笑出声："这不就是让我们把养老金储备金换个口袋装吗？"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嗡声。
横滨港的集装箱码头工人最先感受到寒意。往常这个点该有十几艘货轮排队进港，今晚只有零星几艘挂着星条旗的散货船慢悠悠地靠岸。老调度员指着其中一艘装满转基因玉米的货船嘟囔："瞧见没，这些金粒子够把整个东北的稻田都铺成高尔夫球场。"他身后墙上还贴着东京奥运会的宣传海报，福岛县产的桃子图案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大阪电器街的宅男们发现，亚马逊日本站上的显卡价格一夜之间涨了20%。秋叶原的店铺老板们凑在居酒屋里掰着手指算账：索尼PS6要是因为芯片关税涨价，怕是连御宅族都要改玩美国人的纸牌屋游戏。有人翻出三十年前东芝半导体被制裁的旧新闻，戴着圆框眼镜的店长突然拍桌："当年是偷偷卖机床给苏联，现在咱们连呼吸都是错的！"清酒溅在泛黄的报纸上，洇开了昭和时代的经济泡沫残影。
京都的老牌料亭"岚山亭"提前三个月接到了取消预订的邮件。原本要招待美国商务团的怀石宴席，现在改成了廉价的工作餐便当。七十岁的主厨默默把珍藏的松阪牛放回冷柜，转头对学徒说："去把冷冻美国牛排解冻吧。"学徒看见老师傅的手在颤抖，那双手曾经在日美贸易战最激烈时，仍坚持只用国产食材做天皇寿宴。
札幌的雪夜里，农业协会的干部们挤在暖炉桌前激烈争论。有人提议学法国农民把拖拉机开上高速公路，立即被反驳："别傻了，驻日美军基地就在隔壁！"墙上挂着的"农业振兴"锦旗在暖气吹拂下轻轻晃动，旗杆的影子投在1985年农林省颁发的"杰出农户"奖状上，像一道新鲜的伤疤。
凌晨的羽田机场，经济产业省的年轻官僚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海关。他口袋里揣着连夜拟定的补救方案，公文包夹层里塞着三份不同版本的让步清单。自动门开合的瞬间，他回头望了望东京湾的晨雾，突然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话："日本这艘船啊，划桨的人永远在换，可掌舵的从来都是别人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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